生死簿原是正面記錄背面空白，只有單面有字。然而蘇磐翻開生死簿卻發現背面也都寫滿了字，格式和條目跟正面一樣，可上面記錄的文字他卻看不懂。

“鬼書？”江皓阜看了半天，不確定地吐出這兩個字。

廉煌為他鼓掌，

“阜尊就是阜尊，連鬼書都識得。”

“鬼書是什麽？”蘇磐壓低聲音問。

“地府仙君這問題不該問阜尊，”廉煌的笑容漸冷，他冷冷地看向臉色巨變的閻王，“你應該問這位地府的主宰，問問他當年地府建立之時，他們都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什麽傷天害理，你休得胡說！”判官氣急敗壞，閻王沒說話，但看他的臉色的確像是隱瞞了某些重要的秘密。

“我胡說？呵，好，就算我胡說，那又怎麽樣？你們還有別的辦法嗎，有什麽陰招盡管使出來。”

廉煌做了個紳士的邀請動作，逼得閻王和判官臉色又白了三分。

見眾人都不說話，廉煌哈哈大笑，攙著仿佛隨時要斷氣的姜爽離開。

江皓阜想追，被蘇磐攔住了。

蘇磐朝他輕輕搖頭，姜爽沒救了，攔下她沒有任何意義。

至於廉煌，蘇磐也很想攔下他算算總賬，不過現在的情況不太樂觀，先不說生死簿的異常，別墅廢墟下還有個小鬼呢，被埋這麽久也不知是死是活。

張禹運氣不錯，被第一批進入院子的鬼差給拖了出去，雖然摔斷了一條腿，好歹把命給保住了。

外面的鬼差帶著從墻裏薅出來的鬼魂們先一步退散，其餘人唯唯諾諾縮在後頭，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來觸閻王老爺的眉頭。

鬼差中上些年紀的人都在暗中打量蘇磐，地府仙君還未轉世時他們就已在地府供職，哪怕沒受過仙君的恩惠也聽過他的大名，當年也曾見識過他的風采。後來發生的事他們也都聽說過，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再見面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除此之外，他們腦子裏還有個想法——

地府仙君和阜尊站一塊，還挺配。

“你們，”江皓阜瞅瞅在場鬼差，“下面還埋著個孩子，挖出來。”

“哎！”鬼差們紛紛紮進廢墟，小心地搬開石塊，把壓在最下面的小鬼挖了出來。

小鬼被蘇磐放在墻角的沙發上，別墅倒塌的時候在他周圍制造了一塊相對安全的區域，被鬼差挖出來的時候他還會喘氣。可他先前傷得太重，致使他本來就不穩固的魂魄處於半離體狀態，一旦他的魂魄完全飄出來，孩子的身體就會死亡。

“能不能把孩子原來的魂魄找回來？”蘇磐實在不忍看小鬼痛苦的表情。他是為了姜爽才來到這個家，現在姜爽沒了，附在姜爽身上的東西跟著廉煌走了，張禹對他這個兒子又嫌又怕，他不應該繼續留在這裏了。

江皓阜擡手在小鬼的額頭抹了一把，暫時防止小鬼的魂魄離體，然後對眾鬼差發號施令：

“派兩個人去找孩子原來的魂魄，其餘人，把這棟別墅按原樣蓋好。”

眾鬼差：“……”

他們小心地瞄了眼閻王爺，希望這位地府老大能適當開口，阻止阜尊分派這種不歸他們管的陽間體力工作，可閻王哪有心思管他們，煩躁地擺擺手，鬼差只得任命勞動。

善後問題解決了，江皓阜這才把註意力放到閻王身上，

“生死簿的事，沒人給我們交代一下？”

他的語氣並不冰冷，卻無端讓人心裏發寒。

閻王打了個寒顫，好半天才嘆了口氣，朝江皓阜和蘇磐抱拳，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阜尊，仙君，煩請二位跟我去地府一敘。”

江皓阜微微皺眉，蘇磐如今是活人，有話何必去地府說。

蘇磐倒無所謂，他離開陰間已有百年，如今有機會回去瞧瞧也不錯。廉煌表面上走了，可誰知道他是不是躲到暗處伺機暗算，他們去地府說話要比在這頭安全些。

見蘇磐沒意見，江皓阜也不好反駁，他朝正忙著搬磚蓋房子的鬼差勾勾手，

“待會孩子的魂魄找回來，你把他帶下去交給我，記住了？”江皓阜看看鬼差，又看看空地上的小鬼。

鬼差忙不疊點頭。

地府，閻王殿。

閻王請江皓阜和蘇磐上座，自己和判官搬了個小板凳，一臉苦大仇深。

“生死簿上多出來的到底是什麽？”江皓阜問。

“你不是說這是鬼書嗎？”蘇磐還以為江皓阜知道怎麽回事。

江皓阜很無奈，

“那是我瞎猜的。”哪知道猜對了。

“阜尊猜得沒錯，這的確是鬼書，”閻王翻開生死簿，一臉滄桑地說，“鬼書是一種文字，最早，鬼族流通的文字。”

“鬼族？”蘇磐回憶半天，這個詞貌似在陽間影視劇裏出現的概率更高，在陰間他還是頭一次聽到。

“鬼族啊……”閻王哀嘆連連。

鬼族算是陰間的首批原住民，那時候沒有人類，陽間是神仙的地盤，陰間便是鬼族的地盤。

後來物種漸漸豐富，人類出現了。人類生而為人死而為魂，人為陽魂為陰，這也註定了人類的生死輪回不能在同一個地點進行。

神仙遠避世俗躲去了天上，扔下一堆爛攤子由著天下蒼生自行去折騰。

“那時候人們還沒意識到輪回的重要性，他們生在陽間，死在陽間，靈魂長期受日光照射，許多人還沒等到輪回就魂飛魄散了。生而有魂讓人族不畏死亡，可親人的魂魄在他們眼前消散，卻讓他們意識到死亡的可怕，他們開始瘋狂地想要避免實質性的死亡。既然長生不可能，那就讓逝者的魂魄找到合適的地方休養生息，等待下一世的輪回。”

活人為陽生活在陽間，那魂魄屬陰就該去陰間，所以人族領袖率領著萬千子弟去了陰間，想要開辟一塊專用於死者魂魄修養輪回的地盤。

可鬼族哪肯讓步，陰間是專屬鬼族的天下，他們不去陽間打活人的主意，活人憑什麽來算計他們的領地。

就這樣，鬼族和人族展開大戰，鬼族兇殘善戰，人族死傷無數，人族幾次討伐都慘敗而歸。

人族中的幾位老者痛心疾首，率隊去祭拜天地，乞求神明垂憐，給予他們生而不滅的希望。

神仙早在離開陽間時便已不理凡人之事，可人族畢竟脫胎於神族，如今人族有難，個別神仙難免動了心思，悄悄入陰間幫助人族重創鬼族。

鬼族生性堅韌，不畏敗也不畏死，強橫的態度和嗜殺的性子惹惱了神族。自視清高的神仙們大開殺戒，將陰間鬼族盡數屠戮，幸存者被封印在陰間之下，神族再在封印之地建造地府，用以人死之後的賞罰與輪回，以此來警告鬼族，與神仙作對是沒好下場的。

閻王在神仙堆裏一點不顯眼，所以地府落成之日，他被下放到地府當管事，一待便是許多年。

“我以為鬼族早在當年的動|蕩中全部覆滅，哪想到還有幸存者，就是你們見到的那個小子，他幾千年前就曾想劈開地府，把餘下的鬼族救出去，地府幸得阜尊出手才免於一場浩劫啊。”

閻王和判官站起身，恭恭敬敬朝江皓阜施禮。

江皓阜的表情跟吃了蒼蠅差不多，他怎麽都沒想到地府是這麽來的。

用現代的觀念衡量，人族和神族聯手侵略了鬼族，把人家的地盤占了，人給殺了，剩下的俘虜不給優待反而關了起來。

喪心病狂啊！

廉煌當年持神兵來地府救人，他不但把人打跑了還把神兵給毀了，這不是反派boss才幹的活嗎？江皓阜自問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好人，可也沒壞成這樣，他這是被地府坑了啊。

蘇磐聽了這些過往，心裏也很別扭，他拿過生死簿翻了翻，強迫自己轉移註意力，問：

“那這些鬼書是怎麽回事，寫的是什麽？”

“這些……是原本鎮壓在地府之下的鬼族。”

閻王萬般無奈地解釋：

“當年若非阜尊出手，鬼族怕是已被救出去了。我連夜回上界稟報，上界覺得繼續把鬼族壓在地府之下恐有不妥，便賜了這本生死簿，正面記載生人，背面封印鬼族，封印之後，背面字跡不顯。如今字跡顯露出來，這封印怕是破了啊。”

“封印破了會怎樣？”蘇磐終於明白當年閻王得知生死簿被盜後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是為什麽了。

“生死簿雖是天書卻沒有那麽大的本事一次性封印上萬鬼族，所以上界便借助了凡人之力。這本是人族惹出的麻煩，他們有責任承擔這個風險。”閻王顫抖著手接過生死簿，指著背面的一行字，然後翻過來指著正面的字，“這些鬼族……是用正面與之相對的人封印的，如果封印破了，那鬼族出來後一定會第一個找上封印他的人，你們今天看到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其中之一，她封印的鬼族出來了，所以她的身體被占領了。”

“占領？”蘇磐眉頭也皺緊了。

“是，”閻王痛心疾首，“鬼族殘暴，食人食心食魂啊。”

姜爽沒救了，因為她的魂魄早在被她封印的鬼族突破封印之時便被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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